3.2
如果說年輕的清澀與無知終將有天走到盡頭，
今年二十二歲的她，亦算是踏上另一道名為成長的路吧。
麋鹿的灰色天空。
「是個悲傷的結局。很悲傷。但卻是最好的結局。」
我們總是在錯的時間，遇上對的人。
和她們道別後，我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這句話。
她穿著白色的上衣和祖紅色的裙子，化了妝的臉與微捲的棕髮讓我倍感陌生。儘管我清楚明白大學以後彼此的世界都再不單純重疊，然而某次偶然的機會看到她與朋友在夜店狂歡，喝到微醺胡言亂語的樣子，我還是有點訝異。或者該說更多的是疑惑吧。因為記憶中的她不是個樣子的。
如果說年輕的清澀與無知終將有天走到盡頭，今年二十二歲的她，亦算是踏上另一道名為成長的路吧。
***
她喝著一杯又一杯的伏特加，紅著的眼眶有些憔悴，斷斷續續的說著她帶淚的故事。
大一的那年他們在一起了，是旁人相當看好的一對。
那時候她很愛他，他卻不懂珍惜。在關系確立了的半年後，他瞞著她和另外一個曾曖昧過的女生吃飯，她發現了，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。他說他從沒想過要離開她，所以她原諒了他。大半年後那個女生要求他幫自己慶生，他答應了，女生上載了那天的照片。儘管相片刪掉了他樣子，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。他說謊，她逼他承認。那個晚上她哭的一塌糊塗，就在尖沙咀海旁，事後朋友說火速趕到的時候多害怕她想不開跳海。但在那個她和朋友哭著訴說的夜深，他就站在不遠的身後等著她。後來呢，後來他們分開了兩個月，一個暑假的時間，她還是選擇原諒了滿懷愧疚的他，但他們這兩個字卻開始慢慢變質。
「那時候想了好久要不要分手。可是我分不開。但我知道有一部分的原因是，我不甘心，覺得好像這樣完結就輸了。」她開始缺乏耐性，動不動就發脾氣吵吵鬧鬧。「但無論我怎樣吵嚷，他都包容著我。真的不管要求多無理，他都答應。」她低頭想著的似乎是過去。他對她加倍的好，她卻理所當然的視作他的彌補。
後來她說那時的她已經不生氣了，但習慣了他單方面對她的好，自己已經不會再努力付出和經營。關於信任和原諒，也好像變成了例行公事，而不是該珍惜和感謝的種種。
「我想那時候他的底線是，只要我不說分手，就算我再任性他都會順著我。」
但她還是跟他分手了。今年的七月尾，出來工作的她覺得不想要繼續拖泥帶水，於是很乾脆瀟脫的斬斷這段關系。
他很傷心，但他還在等她。
每隔三五日就傳個訊息問問她過得好不好，朋友的聚會都在打聽她的消息。他頹廢了兩個月，整個人變得不像他自己。
她希望他好起來，但她什麼都沒說。
藉著中秋的契機他再次問她，能不能挽回。
因為感覺變淡若無，她覺得那是不愛了。同時她開始壓倦他的鍥而不捨，她漠然的回覆道：「不管你問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樣。我跟你不會再在一起。」她叫他放手，別讓她更討厭他了。他沉默著，留下了一句「希望妳過得快樂。」就再沒頻繁聯系她。
她說那時候的她並不覺得難過，因為她知道他還守在身旁，等她回頭。
十一月畢業禮的時候他再度鼓氣勇氣問她，還有沒有在一起的可能。那是他第三次問她。後來他喝醉了，在計程車裡緊握著她的手求她不要走。她動搖了有點猶豫，但想著那麼愛自己的他不會那麼快放下，所以還是很決斷的回絕了。但當時的她並沒有意識到，那是他最後一次這樣問了。
十二月的時候，她覺得自己終於想清楚了，釐清需要一個人和需要他的分別，她決定再試一次。所以這次，她鼓氣勇氣問他，能不能再在一起。
她滿懷期望，他卻沉默了。
「妳這句話來得太遲了。要是妳一個月前說，我們的結局會很不一樣。」
晚上見面的時候，他告訴她自己已經向前走了，現在有新的人在身邊了。他不希望她還抱著一絲希望，他希望她快樂，所以這次換他決絕的說不。
「他從來沒對過我話一個『不』字。那是他第一次拒絕我。」她哽咽著，伸手抹去眼角的淚。她說她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感覺就像自己的世界在剎那崩塌。「那是一陣心臟強烈的痛楚。因為那一刻我始驀然驚覺，他不再在我身邊等候著，就算我現在回頭，也看不到他了。他是真的，真的從我的世界離開了。」
***
他們在彼此生命裡待著的時間，好像一直在錯過。
起初，她對他好，他沒有珍惜。
後來，他對她加倍的好，她只視作理所當然。
她說分手，他挽留。
他說復合，她拒絕。
最後，她希望再在一起時，他卻只能說不。
***
那個晚上安靜的聽著她的故事，突然好多疑惑都被剖析。比如，她去夜店真正的原因。開始的時候是為了報復那個出軌的他，後來卻是以這樣方式麻醉自己，好像沉溺在酒精和震耳欲聾的燈光音響下，就不會聽見心碎的聲音。
你後悔嗎，我問，後悔那晚在計程車內放開緊握著你的手嗎。
嗯，有後悔吧，她靜靜的說。
「但若不是這樣我想我不會長大，不會懂得珍惜我所錯過的吧。」她苦笑著，臉上還殘留著狠狠哭過的痕跡。
「是個悲傷的結局。很悲傷。但卻是最好的結局。」